文/张淑清
(一)
老李心里始终横着一堵火墙。
这堵墙很执拗的横了二十年,他的心迈过去无数次,腿则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他害怕那堵墙。
一旦拆了那堵墙,会有什么发生呢?
老李在天高云淡的季节,或者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常坐在院子的枣树下,望着墙发呆。
他在搜索着同样的一双目光,就像多年前他用一根细细的竹竿,挑起她的红盖头,一瞬间,眸子的交集碰撞。
凤姑躲着他,躲着内心的一个隐私。
她情愿囚在思想里,让一份情变成一只蝴蝶,守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沧海,也不肯背离初衷。
德利的暗疾就是在结婚那天埋下的,怎么也不好,他试图忘掉老李,李显贵伸给凤姑的眼神。
但是,他不可以,做不到忘记。
他最不济就是晒一个脊背,对着凤姑扑过来的夜晚。
有时候,德利的目光含着刀子。在凤姑与李显贵身上游来游去,却不出声。
德利就如溺水者,找不到一棵救命的稻草。
李显贵呢?隔着一堵墙,没有听到厮打声,哪怕争吵声,他也有理由趟过这堵墙。
许多年里,两家有个大事小情,还是不断联系的。
素常日子,借把铁锨,镢头,剪子,刻刀,都是两家孩子跑腿儿。
老李的女儿小鹿,比德利的儿子慕白大两岁。
他们对火墙没有任何概念和想法,哧溜哧溜,爬上爬下,像喝面疙瘩一样顺畅。老李家那棵小枣树就依在火墙这边,兴高采烈的把枝蔓蔓延到德利家的菜园子上空,抛下一片林荫。
晴朗的日子,枣树被风吹出一股股柔情似水的曲调,密密匝匝的叶子,搂抱着德利的目光。
德利就在心里磨过砍刀,磨得锋利无比,竖在日影里,就像一面镜子。
照着李显贵一张得意忘形的脸,这张脸从小时候,穿开裆裤摔泥巴玩时,就一直笑盈盈的,好像没有愁烦似的。
两家人夏天,捧着饭碗聚在门口那口水井台上吃饭,李显贵的白瓷碗不是两块鸡腿肉,就是白的耀眼的麦粉春饼。
德利的塑料碗内,躺着玉米糊糊或者高粱米饭,最好的是一疙瘩青椒炒鸡蛋。
读书的时候,德利在李显贵一个班。
李显贵做了学习委员,每天早晨收作业的时候,德利就在心里种下一千个愿望,他愤愤不平地说,李显贵,迟早有一天,我要活的比你精彩,你等着。
德利揣着恨,又不得不向李显贵妥协。
李显贵和德利,两家隔着一堵墙,仅仅是一堵墙。小孩子又是顽劣捣蛋的年龄,这边干架,不到十分钟就和好如初。主要是德利需要一个玩伴,德利的姐姐喜儿在家纺线,一梭子一梭子的白花花的茧线,摆在她闺房的床头,纺来天边朵朵彩霞,纺走窗棂疲倦的月牙。
德利不找李显贵,他也会在某一时刻,一颗脑袋趴在火墙上,朝那院撒目,揪几声口哨,一般是三声。德利在第二声口哨余音袅袅时,就挪开木板门,把自己放了出来。
那档儿,喜儿的纺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摇出沉淀在岁月里,谷物的香气。
李显贵就知道,德利会在第二遍口哨时出来,就像他同样在月亮地里,守着母亲养的兔兔,感觉盛大的寂寞,铺天盖地而来一样。
他们两个清楚,彼此都被需要。
但德利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不亲力亲为。譬如,母亲借一根五号绣花针,也吩咐德利做她的脚。
哪一天同一个园子飘荡的菜香,德利与李显贵必能在饭口,都可以吃到。
他们只有一堵墙的距离。
别看一堵墙,土墙也缺乏暖色调的铺陈,更没有建筑的音乐美。却阻隔了心的交流。
有时候,德利和李显贵在一起玩滚铁环,或者溜冰车。两个就不约而同问,父母之间为什么不说话,好像陌生人,又似乎被一层网,网着。谁也出不去,别人也休想进来。后来,德利去读技校,学的是汽车修理。回来后就把厦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抹了白灰,铺了瓷砖,门口挂了修车的牌子,鼓捣起这个生意。
德利不单修大车,谁的独轮车,自行车坏了推来,照旧修。换小零件什么的给个本钱,笑盈盈的接了,不嫌少,多了也不要。充气筒充一下气,要一毛。这是规矩,德利立的规矩,大伙一开始有意见。细细一咂磨,一毛钱搁那时,买十块水果糖,一根小豆冰棍,一支麻花。
后来,日子越发好过了,德利的儿子慕白满大街跑,拎着瓶子打酱油了,充一次气一毛的规矩也没变,乡亲们就不吱声了。
李显贵靠手艺吃饭,德利也是。但李显贵的木匠活儿被家具店抢了风头后,他的生意门可罗雀。
德利的修车行心灵感应似的,日落西山。为嘛?屯子的年轻人都往城市奔。花了血本买一间火柴盒一样的房子住着,宁肯租十几平米的斗室,也不愿在北部湾侍弄土地,留守的人,养着零星几台农用车,即便来修理,哪能喂饱德利的修车行?
修车行空旷,可以塞进整个村庄,一天之中,难得见个人影,倒是鸟儿常常光顾。
凤姑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大街上突然热闹起来,有眼睛靠在树后,或者柴草剁旁,瞄一眼,又瞄一眼。铁锨和犁铧都停止运动,很有雅兴的咀嚼着凤姑。
终于出现一条狗,草狗。不是什么名犬,它一开始比较警惕,用黑豆似的小眼珠盯着凤姑,身上褐色的毛发,被火苗舔过,一片一片凹凸不平,就像挂着一张世界地图。
凤姑不再奔跑,跟她的一个意念密切相关。为什么奔跑?难道是对谎言的助纣为虐?
她想起德利抡过来的扁担,枣木扁担经不住岁月的盘剥,中间地段弯曲着,像一支拉不开的弓。
这只扁担,先是在德利手上踟蹰了一会儿。然后才不情愿的飞了过来。那时候,火墙一角正有目光在探寻。
扁担惊飞了枣树上的一对喜鹊,惊得火墙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凤姑奔跑的原因很简单,也许,凤姑还没来得及思考,迈哪只脚合适,几根神经被割羊草似的,撸得生疼,就慌不择路的射了出去。
扁担在修车行屋檐下,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扯上战争的烟火。它有些兴奋,也在想落在女主人头上,肩膀一侧会起什么效果?毕竟,扁担的价值不是打人,而是挑着德利一家的天空。
停下来的凤姑才发现,自己赤着脚。好在花儿都开了,在路边的草坪上,蝴蝶也翩翩起舞了,几朵白云棉花一样飘来飘去,凤姑的思想在荡秋千,去哪儿?娘前年走了,没有娘的老家是别人的,过完娘百日,爹就把一个女人领回家来。
凤姑偶尔回去,拎点爹爱吃的猪皮冻,蒸一圈发酵馒头,那次,爹生日。凤姑就带着这两样东西走家。
放在炕桌上,继母瞅了一眼,从喉咙内挤出一个哼音。
凤姑就觉得馒头也飘起雪花了,冷饭好吃,冷脸难受。爹不遮风不挡雨的,凤姑扫了一遍堂屋,墙壁上娘的相片,不知什么时候取下来了。
凤姑扒拉一口饭,就匆匆忙忙折回了,爹哎哎了两声,像被噎着似的,卡壳了。
凤姑的心被泡在盐缸里,打磨得生疼生疼。
那天,凤姑将娘家和婆家的路,拉长再拉长。
凤姑知道,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娘家了,她看着爹,宠爱继母的眼神就像春天里谈恋爱的少男少女。
现在,凤姑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坨坨河的上游。
下午的坨坨河,安静的不像话。河面上平展的像一支镜子,几只洁白的鸬鹚仿佛点缀在画轴上的云。河畔百年生的杨树,宁谧的伫立着,如一思想中的智者。
鸟儿的喧嚣恰恰画龙点睛,让蓝天更辽阔,大地更苍茫,凤姑第一次惊觉,原来坨坨河可以美得彻骨,精致到灵魂。
许多年来,凤姑生长在坨坨河,却忽略了它的绚烂惊艳。
凤姑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板上,水面上映出一尘不染的蓝天,树影,以及自己一张有些憔悴的脸。那张脸还有一丝生动,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眉眼清秀,尤其是右眼下面一颗豆粒大的红痣,娘说,美人痣。娘不止一次说,这美人痣不好,凤姑问了无数遍,凤姑也不知道美人痣到底做错了什么?它寸步不离跟了几十年,还在坚守着,今天,凤姑看着它有些扎眼。
一只布谷鸟挺着灰白的羽毛,煽动着翅膀落在一坨巨大的磐石上,与凤姑用眼睛交流,没有飞走的意思。
瞧,它不仅以眼神传递对凤姑的喜悦,又撩起迷人的歌喉,在一声一声编制人类和鸟儿之间的友情。
娘在的时候说过,布谷鸟是很灵性的,它的造访会给人带来喜庆。
奔跑让身体热量暴增,虚汗淋漓,歇息后衣衫紧紧贴在前胸后背,凤姑不由自主的苦笑,哪来的喜庆?慕白在学校寄宿,就读的一中在市里,周末回家一趟,搬走下周的生活学习所需。
慕白每次出现在坨坨河,胳膊上必吊着小鹿。
坨坨河居住的人戏谑慕白和小鹿,一对小夫妻。
讨他俩的喜糖吃,慕白腼腆,咬着嘴唇,不说话。小鹿咯咯咯甩来一串百灵鸟似的笑声,面包会有的,喜糖也会有的,还早着呢。
李显贵对着女儿,荡秋千样的吊着慕白沉默着,李显贵不开口,屋里的婆娘也噤声,他女人低眉顺眼,四间瓦房就是她的羊圈,但李显贵家的门是敞了怀儿的。
李显贵有理由相信,他女人何花,活在唐诗宋词的炊烟里,不肯醒来。何花舞文弄墨,田间地头成了她的书桌,写着写着,何花就招来了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有了豆腐块文章,一篇篇贴在各地报刊杂志上。
何花呢?对李显贵除了床上的活儿,打理好家务,收拾利整李显贵和小鹿父女的衣食住行,一头扎在写作中,鲜衣怒马。
何花不动声色,守着李显贵与家。把自己站做一棵树,她明明清楚李显贵心底住着另一棵树,不说。
她将李显贵看得很重,比生命还烫手,沉甸甸的生长在脉络里,呼吸一下都是李显贵身上的木屑味儿。
一个人在灵魂的层面扎根了,那是怎么努力也拔不掉的。
何花学会在一种自我消化的环境下,游弋。她允许李显贵心中住着另一片阳光,也是出于自信。李显贵只是想想而已。
但是,何花没法预测,事物在不断的发展,变幻莫测的节奏,能绊倒一个坚强的人。
就如何花无法在火墙那边,揣摩一根扁担扔出去后,接下来的故事,是喜是悲。
李显贵捏着一柄月牙镰出去割青草喂猪,何花收回停留在火墙那方的目光,进房间打开台式电脑,为一篇小说结尾,她犹豫不决,该是喜剧结束,还是留白?
何花小说中的男主角,暗恋着堂弟的媳妇,此刻,男主角朝村庄的泉水河走去,河畔上密密麻麻遍及着蓊郁的青草,他要给家里的几十只羊,割大批的嫩草,还有三只母羊准备产崽了,必须营养跟得上,何花写到这里,抬头望望窗外,院内的一棵丁香树盛绽着七色的花瓣,书上有记载,介绍过七色丁香,稀有罕见,谁拥有这种七色丁香花树,将有一段桃色故事。
何花突然想起,丁香树是李显贵从外地给人雕刻时,带回来的。
再继续收尾,男主角在泉水河上源,鸟鸣山涧,水流潺潺。阳光炽热的贴着他,他想洗个澡,然后,割草。大片大片的青草,嫩生生的可以掐出汤儿,羊十分喜欢吃呢。
男主角脱了上衣,刚要拉开裤带,冷丁发现,白杨树掩映下的阴凉处坐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个女人。
男主角盯着女人的背影,似曾相识。
难道是做梦?这泉水河上游古木参天,又地处山脉环绕,谁家女子敢独自来这里?莫非是传说中的白狐?
男主角谨慎地挪了过去。
此刻,凤姑面前的坨坨河上,多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镜子打了一个摆子,开始呻吟起来。
(三)
李显贵把木匠那套家什,在院子里砸得稀碎的上午,五月的北部湾就像一块质地柔软的绸子,被突然的杂音划出一道裂痕。
在田埂堤坝忙碌的手掌,下意识的攥紧锄头和镢头,它们配合着耳朵和心脏,朝着划过丝绸的声响,张望。
李显贵为什么要砸掉,跟随他半生时光的工具?
谁也不清楚,李显贵究竟哪根神经出了毛病,也许是逃避坨坨河沿岸的父老乡亲请其做棺材?
就在大家将好奇的心揣着,一路跟斗把式的涌向李显贵家门前,老气横秋的土街上,步奏稳妥的开来一辆墨绿色越野车。
越野车就像一只疲倦的甲壳虫,喘着浓重的粗气,吱的一下,泊在李显贵门口。
李显贵木制的家什被投进火堆,还在燃烧。青烟暴怒地抽打着空气,一股子枣木的香气,扑面而来。火苗忽闪着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世界。
那几块尚未被火势吞没的木头,对这个凡尘充满了依依惜别的眷恋。
木头的一生,在火苗的切割中,化作一绺烟雾,在空旷的天际消散。
越野车下来的人,目睹了李显贵烧毁木匠家什的现场,他的身子不禁一踉跄,三十年前的夏天,他寄宿在坨坨河的生产队闲房内,月色朦胧的夜晚,叩开他木板门的少年,手中躺着两枚又大又红的桃子。
那时候的苹果,桃子比猪肉金贵。少年捧着桃子,送来一脸月亮般的微笑。
一瞬间,他的心豁然开朗。感到生命里,骤然遍及着美丽若水的月光。就是两枚桃子打开了他和少年交流的窗户,更重要的环节,或者少年与他的父亲也蒙在鼓里。
坨坨河接纳了他一个异乡人,也为他暗恋的种子,找准了一片肥沃的泥壤。
月朗风清的坨坨河畔,天做铺盖,地当床。
桑葚大红大紫的季节,唧唧鸟在芦苇荡里一声一声编织的小夜曲,拨撩得他骨节粗大,心灵的城池兵荒马乱。柳梢头,月儿笑眯眯地搂着枝蔓,俯视着大地。
他的歌哨在那家院墙外,幽怨倾诉时,一扇窗灭了一盏灯。
这样的偷,令他忐忑不安,收下关门徒弟之后,他一心一意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月光下,叩门的少年。
后来,他离开坨坨河,原因是梦里女儿在呼唤,爸爸回来吧,奶奶生病了。
似乎一切皆是天意,两个原本不同轨道的人,在地球的一隅遇见,偶然的擦出火花,但彼此都固守着一座责任的喜马拉雅山,所以,他选择了回程的车票。今天,他榈着嘴巴上攀附的几根白胡须,仿佛捋着一段段悲欢离合的光阴。
他盯着一拢火光,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在和当年的少年眸子对接时,泪居然不假思索的滚落出来。
李显贵先是皮笑,接下来肉笑,筋骨也随着情绪的变化,转换成春夏秋冬的标示。冷,热,暖,愁。猛地,李显贵碰触了何花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张表情,李显贵在电视剧里经常读到,没曾想,活在电视剧中的表情走下荧屏,在硬邦邦地现实版图,给了李显贵一瓢凉水。
李显贵绝对相信,此时的何花,就是一位很有演技的明星,不愧是坨坨河畔被炒来炒去的乡土作家。
李显贵被自己惊出一身虚汗,他张巴了半天嘴,愣是没喊出师傅二字,何花却用一个请进的姿势,结束了不尴不尬地重逢仪式。
坨坨河的人明白,这坨大地上,会有一场花事上映,亦如多年前,流淌在桑葚树丛里的恋曲。
凤姑呢?横旦在两家中间的一堵墙,这一天不知为什么被德利,抡起的钢钎捅个大窟窿,石头稀里哗啦,打乱的算盘珠子似的,落在双方的菜地上,德利冲着坨坨河上空,甩出鞭子般的嚎叫,“我就是个王八蛋……”
坨坨河不复往昔的平静,这是枯燥了很久的坨坨河人,从骨髓到灵魂都长出脚的场景。
他们就连吃饭的功夫,端出饭碗,蹲着站着依着,在某某的大街上,一边吞咽着谷物,一边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堵火墙牵引出来的故事。
每张嘴巴在捯饬米粒与蔬菜的过程中,将坨坨河昨日的沉寂,撕开一条豁口,一系列关于几位演员,谁是主角,谁是配角的争论,比露天电影走街串巷演出还热闹。
一场中雨,让北部湾街上,汪着一泡泡雨水,雨过天晴,一颗日头,展开激情的臂膀,热烈地拥抱着这片土地上的一花一草。
蚂蚁上树,蝴蝶煽动翅膀绕着花花草草飞舞。
一串喜庆的烟花爆竹声,在坨坨河岸畔盘旋。
李显贵春风满面,伸着剪子,在两名礼仪小姐扯着的红绸布中央,剪彩。
一只龙飞凤舞刻着李章木器加工城的牌子,高高坐在李显贵家新垒起来的大门楼上。
大伙像提前过年一样,穿戴一新,来看西洋景。
很多人在议论,牌匾上那个章字是缘何而来的?
这时,人们吃惊地发现,德利竟和李显贵一左一右戳在李显贵的师傅身边,俨然没有了仇视和隔阂。
接着,有人爆出,牌匾上的章字,其实是李显贵他师傅的姓儿。
德利被任命为李章木器城的副总经理,负责随章师傅去南方进货,洽谈业务。
李显贵是经理,主要是对各种款式家具进行加工创作。
剪彩仪式完毕后,德利召集几个男劳力,彻底拆了那堵墙,腾出自家院落,厦子,放置家具,招揽生意。
凤姑对周末回来住的慕白说,“好好和小鹿相处,以后考上大学,你俩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上天怎么安排了。”
慕白啃着娘炖的糖醋排骨,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肉香,他面前晃动着一个女孩清纯的笑脸,每个周末下午二点,女孩必到学校的图书室,看书。
慕白只知道她是城市女孩,父亲是物资局局长。
一阵丁香花的芬芳沿着窗户,卷了进来,慕白抬眼瞅了瞅,今年的丁香花唯独紫色的花瓣,不是七色丁香花。
#乡村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