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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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名流年总期大家王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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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王祥夫

王祥夫,辽宁抚顺人。当代作家、画家。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米谷》、《生活年代》、《百姓歌谣》、《屠夫》、《榴莲榴莲》等七部,中短篇小说集《顾长根的最后生活》、《愤怒的苹果》、《狂奔》、《油饼洼记事》等五部,散文集《杂七杂八》、《纸上的房间》、《何时与先生一起看山》等六部。曾获第一届、第二届“赵树理文学奖”、第三届“鲁迅文学奖”、首届“滇池文学奖”、第十三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等。《鸟巢》、《油饼洼记事》、《婚宴》、《愤怒的苹果》等中短篇小说被翻译为英、法、日、德等国文字在国外发表。《怀孕》、《儿子》、《回乡》、《西风破》、《驶向北斗东路》等小说被改编为电视、电影。美术作品曾获“第二届中国民族美术双年奖”,“年亚洲美术双年奖”。

王祥夫荷花记

丁香迷

很多人都喜欢丁香,紫丁香像是要比白丁香好看却没有白丁香香,如果有机会,我总是喜欢插一束在玻璃瓶里,要那种紫的,碎叨叨的很美。花店里很少见有卖丁香花的,要插这种花,你只好去自己折,其实是偷,去偷一枝。很奇怪的是一闻到丁香的香气我就要想到俄罗斯文学,尤其是屠格涅夫。这真是怪,我自己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而且,插丁香的瓶子一定要是随随便便的那种玻璃瓶才好,大一点的玻璃酒瓶当然最理想,好像是,插紫丁香花的花瓶不能太正式,要太正式,就不是插丁香花的花瓶了。还有,丁香的香气总是让我心里有淡淡的难受。这也说不清。为什么难受?怎么会难受?好像是永远也说不清。但为了这难受,往往还会在心里盼着丁香开花。有时候还会去长有丁香树的地方看看,看看上边的花蕾。或者就在丁香树下找一张公园的那种老长木椅,上边的绿漆早已经剥落光了,就那么坐着,闭着眼,心里想法很多,但却实实在在又都什么也不想,这当然是花开的时候。还有一点,丁香的香气总是让我想到话剧,这就更奇怪,为什么,说不清。比如说,丁香的香气就不会让我想到京剧或者是昆曲而总是让我想到话剧。就这个问题我好像在一次喝酒的时候还问过梓夫兄,出版业总是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弄错,一个叫“王祥夫”,一个叫“王梓夫”,可不是容易弄混。有一次我在《作品》上发小说,那篇小说的题目叫做《木槿》,用的就是梓夫的名字,但不算吃亏的是那笔稿费最后还是寄给了我。我对梓夫说丁香花的香气总是让我想到话剧,他好像一时想不出话来说,看着我,又喝一口,停停,又喝一口。那一次喝酒是在通县,通县想必也有不少丁香。我为什么对他说这话?一是当时我喝多了,二是因为他是北京人艺的编剧。

我从十一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住到平房小院里去,所以我总是想有个平房小院。如果真有那么个小院,院子里一定要种两三株丁香,要紫丁香。丁香花的香气,怎么说呢,要是给大太阳晒着,那香就是热哄哄的,而要是想让它的香气清一些就必得下雨,而且是小雨,丁香花开着,下着小雨,这本身就是一首很好的诗。隔着窗子,看小雨里的丁香,紫盈盈的,这时候就又让人想起屠格涅夫来了。丁香在我的心里是有那么点文学,有那么点浪漫,又有那么点青春,更多的是说不清。但我常常在想,什么时候去俄罗斯看看丁香?好像是,真是有那么点岂有此理,在我的心里,俄罗斯的丁香才是正宗,这真是有点好笑,再想想,岂止是好笑。

丁香,为木犀科,属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广泛分布于桑给巴尔、马达加斯加岛等地,因花筒细长如钉且香故名,为哈尔滨市市花,是著名的庭园花木。花序硕大、开花繁茂,花色淡雅、芳香,习性强健,栽培简易,因而在园林中广泛栽培应用。花两性,呈顶生或侧生的圆锥花序,花色以白色和紫色为居多。由其制成的丁香油、丁香酚有良好的药用价值。古代诗人多以丁香写愁。因为丁香花多成簇开放,好似结。称之为“丁结,百结花”。

丁香和俄罗斯几乎无关,却和愁有关,这愁是古典的,而我们却生活在现实生活之中。

年8月29日

梅瓶

鄙乡之西边,也就是要去看北魏的大古董“云冈石窟”必经的路边有个烧缸瓦瓷的古窑址,现在却只存在着名字,别的都已荡然无存了,这窑就是著名的“青瓷窑”。“青”在古时的意思是黑,“青年”,原指头发尚黑的人,当然有人到了六七十岁头发还一团的鸟黑,但毕竟少,京剧里有“青衣”行当,若真穿了一身的黑上场,便肯定是生活没有着落的女子,身上竟然没有一点“锦绣”可看,比如武家坡的王宝钏,还有薜平贵的妻,早早地出去挑苦菜,一头一脸的土不说,还要时时提防着被人调戏,随时准备着要从地上抓一把土往那人脸上一扬而趁机逃走,其实最终也无处可逃,被赶上捉住就地野合了的事想必也不会少。青瓷,不用说,在这里是指黑釉瓷。鄙乡所出的黑釉瓷可真够黑,有多黑,还真不好说,只好不得要领地说一句:“要多黑有多黑。”这就是没了比方,只好凭想像。鄙乡人家的盛水器或者是不盛水而用来盛物的很大的瓮或缸大多都是这种黑颜色,很少有河南地面的那种酱色釉。在鄙乡居家过日子,几乎是家家都得备有这样的几个瓮或缸。黑釉瓷的瓮或缸有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储物致远。你把油放在别的容器里容易坏,而放在这样的瓮或缸里,几年过去,那油的味道还一如初榨。若以这种瓮或缸储放刚从树上打下来的青杏,可比别处多存一倍的时间,而且亦不败坏,常有坐化的老和尚就被端坐着放在这样的大缸里,上边再加扣一个大缸,三四年后打开看,据说有颜面如生者。所以即使是现在,每随人去寺庙,若在廊下或后院见了个头很大的缸放在那里,总忍不住要探头探脑,看看是不是有个老和尚正端坐在里边。而我所看到过最大的这种黑釉大缸却还是在染坊,人可以坐在里边洗澡,如果愿意,两个人同时进去洗那么一洗也没有问题。而酒坊的盛酒器一般也都大,虽然大却多是瓮而不是缸,因为要长年地盛酒,虽然无比庞然的大,但口一定要收小,以方便遮盖。而酱菜作坊晒酱用的却一定要敞口的那种,好让里边的大酱也见见日光风露。

鄙乡“青瓷窑”在辽代据说是专门烧缸瓦胎的酒瓶子的,辽代风行葡萄酒,其风行程度一如现在到处发誓绝无假货遍地都在卖的法国红酒,而辽代的葡萄酒我想其可信程度一定在现在市面上的法国红之上。可以证明此言不虚的是鄙乡现在依然到处都种有葡萄。而放葡萄酒的那种酒瓶当年却是叫“坛”,细溜长,挂着好看的黑釉。俗称“鸡腿坛”,猛看可不像个鸡腿。这种瓶子时不时的有出土,以上边有字者为贵。也并不见上边写“葡萄酒”字样的,大多是人名,某某某,谁谁谁,或几郎几郎,古人习惯称几郎,“十三郎”,或者是“王八郎”,让人不能不感叹古人的生育能力。民间的叫几郎几郎而不叫官名的习俗,可以杨家将的故事为证,佘太君的儿子简直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过大名,三郎、四郎、五郎、六郎就那么一路地叫下来,也顺口。

鸡腿坛小一点的有五六寸,大一点的足有两尺多,用以插一枝梅花,或者没有梅花而插一枝别的什么花都很好看。我很想下功夫考证一下这种瓶到了南边,或到了辽之后怎么会被人叫了“梅瓶”,可惜手头没有更多的书籍可供查找,一时也不知该从何查起?但毕竟是北地不如南方风雅,北地叫“鸡腿坛”,而南方却风雅的紧,叫“梅瓶”,这样的瓶子插梅花固然好看。而我家的梅瓶里却插了几枝干枯了的莲蓬,也煞是不那么难看。而坊间有杂货铺子把鸡毛掸子直接插在梅瓶里的,也不难看,想必也没人会对此提什么意见。有朋友说南方的梅瓶之所以叫“梅瓶”,是因为里边放“梅子酒”,我以为此话是扯淡!

我宁肯相信它是专门用来插梅花。

年10月6日

过去的药丸

晚上一边为朋友写字,一边喝茶。写字用的是古赤亭纸,墨是碟子里的剩墨,墨不多,兑点杯里的茶水,淡到金农的那个意思。笔是我所喜欢的山东莱州的笔,我一直在用这种笔,很耐用。我很少写大字,写小楷也自觉不行,也只好写给自己看看。朋友要的那首古诗想必许多的人都背得出:江南有丹桔,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这首诗,我每每只愿写此四句,下边往往就会略掉不写,也不知道张九龄会不会同意?我以为他这首诗到此结束最好,下边的六句就有点多余。我又以为这首诗的色彩亦好,丹桔,绿林,一红一绿爽利醒目。现在的桔子成熟后颜色发红的像是已经不多,洞庭山的小红桔也不知现在还红不红?而惟有同仁堂还在卖“桔红丸”,小时候只要一咳嗽,家大人肯定就会从柜顶的瓷坛里拿出味道颇不恶的“桔红丸”,那时候同仁堂和许多的这堂那堂都可以登门给熟人合丸药,收几文加工费,丸药以蜜合,可以存之久远,尤其是放在瓷坛里,隔一年半载取出来总是很软的,即使不那么软,用手指捏来捏去也就软了。如果是肚子痛,不用说,家大人又会从柜顶的另一个瓷坛里取出味道更加颇不恶的“山楂丸”。这两味药简直就可以当做儿童的零食。中药店过去都叫“堂”,这堂那堂的,堂里的伙计来合药了,拎着搓药丸的那两块带槽的乌黑的板子。母亲会让厨房炒几个好菜,再烫几嗉子酒。合药的材料早已经齐备了,小红桔的皮,也早干爽利了,山楂也是干的,早就切成片晒好,蜂蜜是去铺子里买的。

——给朋友写字,倒想起这些往事了。丹桔在北方是自然没有的事,别说庭中,就是屋子里的大陶盆里也不会有,而其上市的时候也大约在秋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大约是已经下过几次霜,北方人也只叫它“小红桔”,其大小一如大个儿的棋子,用白定的盘子摆一盘放在那里煞是好看,可惜吃小红桔的时候水仙还没种到盆里,如果小红桔和水仙放在一起,颜色应该是绝配,小红桔的颜色比“朱砂”红,而又比“大红”淡。这样的桔子是要成篓成篓的让人送上门,家大人会先在里边找,找带绿叶的,找好了都摆在盘子里,要看那么几天,一直看到叶子干了,但最终还是被我们吃掉。吃小红桔这时候就像是一项工作,重要的是要那桔子皮,小时候,我手巧得很,会把桔子皮剥成一个蝴蝶。我们吃桔子的时候,家大人总是对我们说:“少吃少吃,吃多了上火。”而往往还会再接着说一句:“怪事不怪事,桔子上火,桔子皮却下火。”这样的小红桔,每年一到深秋总会被我们吃掉好几篓,其实是为了合药丸做准备。山楂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下来,总是有那么几天,家里有人在那里切山楂,山楂不好切,里边有籽,硌刀。几个人一齐切,切好都晒到院子里去,太阳好,两三天就干爽了,要是碰到纷纷的下雨,就要把切好的山楂送到点心铺去炕,怎么炕?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当年的山楂丸怎么会那么好吃?居然会偷偷拿来当零食,还会分给同学。

晚上喝茶写字,居然会想起这事,山楂又已经到了上市的时候,小红桔却有多少年不见了。元杂剧里有这么一句道白:“就是吃半片桔子皮,也不敢忘了你洞庭山。”,一言如此,让人想起小时候的小红桔,真是情何以堪。北京的同仁堂现在是几乎遍布天下,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合药做“桔红丸”用的是什么桔子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也只能是江南的桔皮,若碰巧是洞庭山的,就算是正宗的正宗。北方的地面虽十分的广大,却没有桔树的踪影,北风潇潇的庭中,或只有枣树或是柿子树,也许还如鲁迅先生所说,“一株是枣树,另一株呢,也还是枣树。

年10月6日

寺院的饭局

人生难免为吃饭所累,但又不能不吃,而且还要不停地吃,想一想都是件麻烦事。道士的“辟谷”如果果能成功,人生将会省多少事,试想一下,不吃饭却该做什么还能去做什么,这恐怕连太上老君都做不到。在吃饭方面,我奉行极简主义,一顿饭滚滚而来那么二三十道菜,吃到最后你恐怕什么也记不住?简单一点,滋味单一,才会让人有滋味的记忆。比如吃饺子,我只要饺子,不再要别的菜,我喜欢芹菜和茴香馅儿的饺子,要二三十个,吃完,再喝碗饺子汤,足矣。吃面条也一样,来一碗炸酱面,“唿噜唿噜”吃完,再来一碗面汤,这才是吃饭。更有甚者,新下来的粟米,脱去皮碾成面,北方的糕就用这个面做,因为是新下来的米,什么下饭的菜都不用,白吃都很香。还有新下来的大米,白吃,也很香,有粮食的真味。我从不羡慕一摆一大桌子再加上*阀混战样的斗酒,我个人的喜好是一个人想吃什么就简单点一点儿什么。所以那年在峨嵋报国寺看僧人开饭,心里便向往之,看别人吃饭原是可以向往吗?那大桶的白米饭先是给两个僧人热腾腾地抬上来,先是加饭,给已经坐在那里的僧人面前的碗里加饭,每人的面前还有一碗青菜,这白米饭青菜再加上寺院里自己做的辣豆瓣,很大一碗红红地放在那里。我在那里看,肠胃是一时俱动,有人告诉我游客只要出一客的饭钱也可以在这里就餐,我自然喜欢,马上就加入进去。那顿饭我至今还记着,简单,味道却一清二楚,味道可以是一清二楚吗?不信你去试试。还有一次是在鄙乡的华严寺,寺院里开诗会,到了中午长老招待吃饭,大家无声而鱼贯地进到膳堂,每人面前是一碗烩菜,不够可以再加,烩菜里边是金针,油煎过的豆腐,还有顿顿不离的长白菜,里边还有些木耳和蘑菇。主食是特意加的,是在寺院里并不能经常吃到嘴的油饼,虽说是油饼,却有糖馅儿,吃得时候要格外小心,不要让油饼里的糖烫了嘴。这样的菜和这样的饭是简单的。大家都平等地坐在那里,没人说话,埋头吃饭,是菜味也吃的出,糖味也吃得出,滋味难得有这样的清楚。再有一次是去鄙乡东边的一个火山口上的尼姑庵,不知那天是诸佛之中哪一位佛大人的生日,这种生日于佛教向来是多的。许多乡间的男女在那里帮忙,洗菜,择菜,淘米,蒸大馒头。再到厨下那边看看,满屋子的热汽腾腾。当即就觉得那饭一定好吃。原说马下就要下山,却忽然决定就在这火山口上的寺院里留下吃一碗素斋。结果也竟给我们吃到,每人一碗。味道自然清淡而好。也照例有一碗红红的辣豆瓣放在那里。

我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的是每到一个寺院就喜欢到寺院的后边去看看,看僧人洗过晾在那里的灰色衣裤,看僧人种得菜地,油紫的茄子或者是碧绿的小白菜,若种有白萝卜,那萝卜总是会有一大截露在外边,而且露在外边的那一截肯定是绿的,每次去寺院,一定的是,总会有寺院的志愿者们在那里帮厨,在洗什么,或者在挑菜什么的,菜上或有绿色的虫子,也只把它小小心心地抖落在地,任它慢慢爬走,并不杀生,但这虫子也真够辛苦,由这棵菜上掉下来落在地上,然后再千里迢迢地不知再投奔到哪棵青菜之上?如果它找不到菜地呢?或者直接爬到了鸡的面前,但寺院里好像没见有养鸡的?起码是我没见过。只是在周作人的文章里见他写过,那时他正在山里的一个寺院里养病,那寺院里的和尚就养鸡,到了夜里和尚会把鸡放在一个口朝上的大篓子里,据说是为防*鼠狼云云,这是什么样的篓子?*鼠狼难道不会爬吗?还说到了夜里和尚会忽然一齐发起声来,“嘘嘘嘘嘘”的,当然是“嘘”给*鼠狼听。还有一次是我在寺院里碰到僧人们在做豆腐,不用问,那天可能又是诸佛之中哪一位的生日。我忽然很想吃吃那豆腐,居然滚烫的讨来大半块,放在一个粗瓷碗里,就那么蘸着酱油吃下去,一边吃一边想到丰子恺像是也这么吃过。

寺院里的饭食大多简单素净,吃得时候倒不必非在心里念“阿弥陀佛”。也许不仅仅是我,我想许多的人从老远而来也许就是为了那一碗素斋。

年10月2日

本色

白石老人是本色的,诗书画印,再加上坊间有关他的种种传奇,综合在一处,老人一辈子的行止都是那样本色,手里的朱漆杖,胸前的小青玉葫芦,头上的黑色小额帽,还有老人身上穿的那袭褪了色的长衫,或在炎夏,老人穿了白布短裤褂坐在那里,脚下是趿鞋,手里是用旧布缘了边的芭蕉扇,简直是没一点点大师色彩,而大师就在这里!相对,与他同时代的许多艺术家或西装革履出洋,或穿长衫周游世界,其风采,终不如老人来的好看,这好看就是本色。

画家朱丹曾回忆他们一行去跨车胡同请白石老人画鸽子以响应保卫世界和平,老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客人讲话,他的身后案上那两盆天竺葵开得正好,一盆是正红,一盆是淡粉,案子上的那两只帽筒,照例是一只里边插着鸡毛掸子,一只里边放着一卷裁好的宣纸,老人忽然竖起一个手指头问:为什么要我画鸽子?不等别人回答,老人马上接着就笑起来,说,“鸽子不打架”。这非但是童心,亦是本色。

白石老人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博大而瑰丽的世界,在老人的世界里,花鸟草虫,山水亭林,人物佛道,诗歌篆刻,样样都有他自己的主张在里边。新时期朦胧诗初泛的时候居然有人抄袭老人的诗作投稿发表,居然刊于《诗刊》,这首诗最后的两句是:“莫愁忘归路,且有牛蹄迹。”,诗写得真是恬淡天真。老人曾画过一张《牧牛图》,上边题曰:祖母闻铃心始欢,也曾总角牧牛还,儿孙照样耕春雨,老对犁锄汗满颜。其实老人不必汗满颜,直到老,老人一直都在勤苦耕种,只不过是田头锄头换了案头和笔头。用力和情感都一样在春雨秋风间。

有人说白石老人的画是“简括有力”,老人的画可也真是简括有力,人物,只几笔,山水,也只几笔,花卉,有时候也只是几笔。看老人的梅花,满纸大黑大红,一笔下去,又一笔下去,枝干交接处用多大的力,仔细看,一笔笔都是篆隶!用现在的话说是十分肯“给力”。老人的大幅荷花,离近了看是十分纷乱,离远了看可真是好。说白石老人“简括有力”,其实是只说对了一面,白石老人的另一面是“传神入微”,其工虫之细致工妙,至今无人能出其右。论书法,论篆刻,论山水,论人物,论花鸟,论工虫,老人都下笔有绝到处。但要说最好,当数老人花鸟工虫的兼工带写,这样的画法,前人有,但白石老人是个高峰,以工虫之工,对花草之写意,工者越显其工,写意越显其写意之意趣。工笔与写意向来是很难放在一起表现,而到了老人这里一切都如行云流水,白石老人是前超古人,后无来者——直到现在,无人能出老人其右——白石老人的兼工带写。

现代老画师,能诗者不多,白石老人的诗气格最好,*宾虹先生的诗亦好,如再加上已在梅丘下安眠的长髯翁张大千。三家的诗轮番读来,还要数白石老人的诗来的清新本色。白石老人到老都在本色着,是农民加工匠的本色,他亦好像喜欢自己是这样的身份,身居京华,他怀念过往“耕春雨”的日子。老人或也有清狂之时,比如反穿了皮袄手里拿了把扇子拍照,是白石老人的另一面,我们很难知道他当时心里想什么,但分明他的心里不那么快乐。

白石老人是本色的,这本色既来自民间,又来自传统,把老人笔下的猫和徐氏悲鸿笔下的猫放在一起对比着看,怕是老人的猫更有看头。白石老人的人物向来简单,但好,老人画《别人骂我,我也骂别人》,老人画《老当益壮》,老人画《读道经》,都好!后来画人物者多矣,如把他们的画和白石老人的画放在一起,还是白石老人笔下的人物能于百步外夺人*魄。

白石老人的本色,是从人到画,再从画到人。白石老人没有上过美院,但他永远是美院的圭臬,白石老人的一生,艰苦而辉煌。

年1月5日

荷花记

有朋友请我喝“莲花白”,先不说酒之好坏,酒名先就令人高兴。在中国,莲花和荷花向来不分,莲花就是荷花,荷花就是莲花。但荷花谢了结“莲蓬”,却没听过有人叫“荷蓬”,从莲蓬里剥出来的叫“莲子”,也没听过有人叫“荷子”的。荷花是白天开放晚上再合拢,所以叫荷花——会合住的花也。我想不少人和我一样,一心等着夏天的到来也就是为了看荷花,各种的花里,我以为只有荷花当得起“风姿绰约”这四个字,以这四个字来形容荷花也恰好,字里像是有那么点风在吹,荷花荷叶都在动。

荷花不但让眼睛看着舒服,从莲蓬里现剥出来的莲子清鲜水嫩,也是夏季不可多得的鲜物。如把荷花从头说到脚,下边还有藕,我以为喝茶不必就什么茶点,来碗桂花藕粉恰好。说到藕粉,西湖藕粉天下第一,有股子特殊的清香。白洋淀像是不出藕粉,起码,我没喝过。那年和几个朋友去白洋淀,整个湖都干涸了,连一片荷叶都没看到,直让人心里怅惘良久。说到白洋淀,好像应该感谢孙犁先生,没他笔下那么好的荷花,没他笔下那么好的苇子,没他笔下那么好的雁翎队,没他笔下那么多那么好那么干净而善良的女人们,人们能对白洋淀那么向往吗?在中国文学史上,孙犁先生和白洋淀像是已经分不开了。年天津百花社给孙犁先生出八卷本的文集,我拿到这套书的时候,当下就在心里说好,书的封套上印有于非闇的荷花,是亭亭的两朵,一红一白,风神爽然。这套书印得真好,对得起孙犁先生,于非闇先生的画也用得是地方。画家中,喜欢画荷花的人多矣,白石老人的荷花我以为是众画家中画得最好,是枝枝叶叶交错穿插乱而不乱,心中自有章法。张大千是大幅好,以气势取胜,而*永玉先生的红荷则是另一路。吴湖帆先生的荷花好,但惜无大作,均是小品,如以雍容华美论,当推第一。吴作人先生画金鱼有时候也会补上一两笔花卉,所补花卉大多是睡莲而不是荷花,睡莲和荷花完全不是一回事,睡莲是既不会结莲蓬又不会长藕,和荷花没一点点关系。有一种睡莲的名字叫“蓝色火焰”,花的颜色可真够蓝,蓝色的花不少,但没那么蓝的!不好形容,但也说不上有多么好看,有些怪。

夏天来了,除绿豆汤之外,荷叶粥像是也清火,而且还有一股子清香。把一整张荷叶平铺在快要熬好的粥上,俟叶子慢慢慢慢变了色,这粥也就好了,熬荷叶粥不要盖锅盖,荷叶就是锅盖,喝荷叶粥最好要加一些糖,热着喝好,凉喝也好,冰镇一下会更好。荷叶要到池塘边上去买,过去时不时的会有人挑上一担子刚摘的新鲜荷叶进城来卖,一毛钱一张,或两毛钱一张。现在没人做这种小之又小的生意了,卖荷叶的不见了,卖莲蓬的却还有,十元钱四个莲蓬,也不算便宜。剥着下酒,没多大意思,只是好玩儿,以鲜莲蓬下酒,算是这个夏天没有白过!有人买莲蓬是为了喝酒,有人买莲蓬是为了看,把莲蓬慢慢放干了,干到颜色枯槁一如老沉香,插在瓶里比花好看。夏天来了,除喝花茶之外,还可以给自己做一点“荷心茶”喝。天快黑的时候准备一小袋儿绿茶,用纸袋儿,不可用塑料袋,一次半两或再少,用纸袋儿包好,把它放在开了一整天的荷花里,到了夜里荷花一合拢茶也就给包在了里边,第二天取出来沏一杯,是荷香扑鼻,喝这种茶,也只能在夏天,也只能在荷花盛开的时候。

我喜欢荷花,曾在漏台上种了两大缸,但太招蚊子,从此不再种矣。

那年去山东蓬莱开会,随大家去参观植物园,看到了那么一大片的缸荷,有几百缸吧,一缸一缸又一缸,人在荷花缸间走动,荷花比人都高。荷花或白或红或粉,间或还有*荷,也只是零星几朵。我比较喜欢粉荷,喜欢它的娇娜好看,粉荷让人想到娇小妙龄的女子,白荷和红荷却让人没得这种想像。刘海粟和*永玉二位老先生到老喜欢画那种大红的荷花,或许是岁数使之然,衰败之年反喜欢浓烈。红还不行,还要勾金,是,更烈。

年7月17日

白石老人画

王祥夫先生

权作编后语

失败之诗(组诗)

張小放

秋天,最后的隐喻

精神明亮的人,眼睛是干净的

太阳越来越高,一个时代的影子越来越矮

我行走在秋天,秋风收起,大地展开

果实沉寂着,葱茏的庄稼也开始逃亡

第一只鸟儿飞走了

第二只鸟儿成为盗火者

第三只鸟儿穿过石头的夹缝

更多的鸟儿飞进了鸟笼

让秋天告诉历史吧

你看这*花瘦的山河,你看这绿草肥的鹰犬

一棵着了火的树爬上山巅

是谁在吶喊:相信明天阳光普照,自由之神站在庙宇的废墟

奶奶

鸡鸣是一束嘹亮的焰火

村庄的黎明被点燃

奶奶在灶前续把干柴

早晨就越烧越红了

昔年的村庄

饭碗里能捞出几颗眨眼的星星

奶奶用汗水洗刷贫穷的日子

剪一幅红窗花想让光景变得好看

奶奶年轻时很俊俏

唱一口高亢的河北梆子

美人迟暮,奶奶的唱腔

仍和少女一般清澈圆润

奶奶活了八十四岁

走的时候也很清醒,她觉得不行了

就自己用清水洗脸,梳头,穿老衣

她对亲人们说,这是喜丧,不用难过

奶奶脸上泛起潮红

像一朵安睡的玫瑰

多年后我忽然明白:死亡

也可以很美

哭泣的麦子

六月里,麦梢儿*

它们在平原上你推我搡

像一群调皮的娃娃

桃花姑姑的娘病得要死

想吃口白面馍

桃花姑姑就偷了生产队一筐麦子

却被基干民兵逮住,游街示众

一个没出嫁的大闺女

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

她倔强的昂着头

身后背着那筐金*得心酸的麦子

麦子啊,多年前

哭泣的麦子

火车

冒着滚滚浓烟的火车

被云朵带走

火车上有小小的我

少年就飞起来了

绿的山川,蓝的江河

还有宝石般的星光

临窗的那个女孩多么美

安静得像一朵透红的花蕾

火车带我们去远方

火车带我们去明天

远方很远吗

明天像女孩那样美吗

火车火车

美丽得令人心伤的火车

第二条命

自从我爹

九九年忽然去世

我蒙了:那么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怎么说走就走了呐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

死神,它就藏在握紧的手心里

可千万

别松手啊

再后来,我重新开始读书、写作

让文学长成我的第二条命

我要把一辈子,当两辈子过

载《河北文学》年第1期

大家名流杨松霖篆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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