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哪家医院治疗好 https://jbk.39.net/yiyuanfengcai/zn_bjzkbdfyy/姥爷的假期就要来了,他既盼望着,又焦虑着,人的心思就是矛盾的。在家的时候盼望着开学,上学的时候盼望着回家。但一想到回家之后会见到田氏姥姥,就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毕竟拜堂那天也是走了仪式的,也是名真言顺的,但他时常跳出的小心思,让他有负罪感,毕竟对外是一个有家世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姥爷听到了远处有人唤他,他寻声望去,正是班上的性格温婉的张晓婉。她个子高高的,眼睛深陷而忧郁,略带孤傲和苍凉。他在开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班上的这个女生,气质不凡,与众不同。他虽说是这个班上的土豪地主家庭,但在那个年代的“地主”,可不是一个张扬炫富的好名字。不敢提自己的出身,要说是富农的孩子,人人而躲之。
原来张晓婉是问他回家是否可以同路,如果同路可以一起走,好有个照应,姥爷就欣然同意了。因为两个人确实可以同路,都是北方的城市,一个长春,一个吉林,恰巧顺路。平时张晓婉很少与他讲话,因为她是个内向的女孩,班上很少有人能跟她搭上话。
对于张晓婉,姥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在南方的城市读书,她像一只孤雁飞离了人群。因为是老乡的关系,彼此有个照应。每次她有事都会找姥爷。虽然她有时看起来有点孤傲,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但对于姥爷,永远是一个意外。
谁和谁的缘分就是这样,缘起我在人海中望到你。你不要以为爱情有多么的惊天动地,往往就是望向对方的惊鸿一瞥。在回去的火车上与张晓婉有了深层次的交谈,才发现她高傲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有时候,单看外表是不能发觉一个人的内心的。
她的家境不好,爸爸过世早,和母亲相依为伴。独立的生活使她孤傲的个性放大到千倍,不能交付出的心事需要倾听者,但这个倾听者不是随便的某个人,今天对他不设防的说了这么多,姥爷真的也很感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坦诚是多么的贵重啊!在那个年代,可能最值钱的就当属这份真心和这份诚意了。
姥爷是个暖男,帮她扛行李,提东西,一直把她送到家。她的妈妈喜出望外,留姥爷住下第二天再走,姥爷一看,天已黑下来了,也只能明天再回家吧。盛情难却,姥爷只好在那里留宿一晚,明天再走。
人生就是这样,许多的不期而遇,让彼此发现这世界的美好,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最美的你。遇见张晓婉的时候,刚刚是最美的年华,带着羞涩笑容的,怯怯的,含苞待放,如一朵梨花。姥爷的到来,给她带来了整个春天。
有谁知道姥爷,他低低的眉眼中有深藏不露的忧伤。他得回家,他有一个大字不识,不能和她交流的包办妻子——田氏姥姥。并且拜堂那晚,他潦草地与姥姥发生了性爱,他为此后悔过多次。不知道姥姥那边有没有动静,如怀了他的身孕,那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一个混蛋。
他在回来的火车上,他想到了最棘手的难办的一件事。他不想与田氏有自己的孩子,他自己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怎能再造出一个孩子来。马上要到家了,他的心是忐忑的,他的心也是乱乱的。他能怎么办,学鲁迅对待朱安,学徐志摩与张幼仪离婚,他好像都做不到。他该怎么办?但总得有个出路啊?
姥爷回到了家,迎面走来的就是木讷寡言的田氏,这半年不见,她憔悴了不少,黝黑发亮的脸庞明显与她的年龄不符,整天干活的手,又粗又大。在这个大家庭里,她是最劳累的一个,看上去叫人心里一缩。
周旋在这个大家庭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姥爷刁蛮强硬,二姥姥更是仗着姥爷管家,什么活都不干,叼着个小烟总挑姥姥的不是。姥姥见到姥爷,看得出来分外的高兴。忙去给姥爷弄饭炒菜,洗一大堆的脏衣服。虽然话很少,但每一句都踏实地落在生活的实处。踏实的性情,不会捡轻巧的活干,不会捡爱听的话说。
都说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姥爷眼前的苟且就是姥姥吧。还好没听到什么坏的消息,生活还是老样子,那就好,我不要内疚什么了。窗外又传来了那个邻家女孩的银铃般的笑声,踮起脚尖,用仰望星辰的姿势来看他了。看到她让他想起一首藏克家的《海》:
从碧澄澄的天空,看到了你的颜色,从阵阵的清风,嗅到了你的气息,摸着潮湿的衣角,触到了你的体温,深夜醒来,耳边传来了你的呼吸。
他仿佛嗅到了大海的气息,畅快有清新,唯美又浪漫。为什么每个人给别人的感受就那么的不同呢!
爸爸、妈妈这个时候也快步走过来,也细致地的瞧瞧他们最有出息的儿子。一大家人,包括四弟、五弟、里里外外的熟识的长工也都过来和他打招呼。回到家里的感觉就是不同,让人感到温暖和舒服。
亲情这个东西,是砸碎了骨头连着筋的东西,你拿他没办法,他是你的左右手,他是你心窝子那一跳一跳的呼与吸了。再怎么地怨恨他们,这个时候就都是无言。
如果时间就定格在现在那该有多好,但时间的车轮轰轰烈烈的一直向前,把他们抛在了路边,没有一点留恋的意思。最快的就是时光,才青涩茫然,转眼就柿红如霜。
短暂的相聚过后,就是新学年的开始。但就在他快要走的时候,传来了坏消息,田氏姥姥有了身孕,因姥姥个小,才显露出来。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就算为他的践行礼物吧。他能怎么做,他不知道,他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不能给她天长地久,这算是什么,是爱情事故,不是爱情故事。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一块再华丽的锦缎,摸上去亦是凉凉的。
这桩没有爱情的婚姻对于姥爷来讲是悲苦的,但对于姥姥而言,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她有了身孕,但她不能不去干活,做饭、洗衣服照旧,只是不去干田里的,不去干提水这类的重活,挺个大肚子,家里没个惦念的男人,看上去实在是可怜。
但她一想到远方有个丈夫,有个那么有学问的丈夫,她就觉得很知足了。虽然离她的距离很远,但有总比没有好。虽然她并不知道包办婚姻中的朱安对于鲁迅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没有化成蝉的蛹,最终不会有结果的。更不会知道张幼仪对于徐志摩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把秋天的扇子,最终是无用的。
自己没有可以炫耀的资本,既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没有说服男人的轻声软语,更别说女人曼妙的身材和儒雅脱俗的气质。就是那么一个料峭的春日,一句媒妁之言,一个简单的缺劳动力的理由,她就草草的结束了她卑微的青春。
爱情于她而言,就没有赐她风花雪月,给她的仅仅是粗茶淡饭。虽然爱情最终会落在一粥一饭里,但这个时候的姥爷需要的不只是会腌咸菜的爱情,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廉价的、卑微的。现在有了身孕,她就能拉回姥爷的心吗?面对姥爷回来对她的表现,她不是不明白。
姥爷喜欢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姥爷喜欢的江枫渔火是她给不了的,每次想到这里,她会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不断的猜想,那明明简单粗陋的内心也会划过深深的忧伤。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只能靠眼前的劳作打发自己。临产的日子马上快到了,给姥爷邮封信吧,但又不会写,想想还是算了吧,让他在那里安心的学习吧。身子越来越重,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她终于病倒了。
姥姥家境贫寒,妈妈死的早,爸爸又续了弦。对于她而言,从小就缺少关爱,娶的后妈又很刁蛮,后妈还带来个穷横无理的弟弟,她那点可怜的父爱也因此被剥夺了。
小的时候吃饱饭都成问题,见惯了后妈的白眼,冷嘲热讽,习惯了没人关爱的日子,有什么苦楚只能自己咽,没有人一起分享快乐,也没有人一起承担苦痛。这就是田氏,因为没有钱读书,连名字也没有人正经的给她取一个,索性就叫她田菜花吧。
再说姥爷返程的时候,虽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充满着内疚与自责,悔意和感伤。一米八几的个头,高瘦而单薄,以前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而明辨,现在有着无法复制的落寞。英俊如昨,潇洒不减,站在那里依然是一个响当当的优质男。风都妒忌他,吹散了她的头发,吹乱了他的衣角,这样不经意间反倒把他显得酷酷的。
边走边不由得随口吟出:
谁解风情,芳菲二月春意闹。流年细数,多少春光度。
犹记当初,你风光无数。今非昨,繁华落雨,只是归无处。
这是姥爷的心声,他的归处在哪里。索性不去想这些了,因为有些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让这一切烦恼随风去吧。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还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爱情。
回校的第二个学期。姥爷的爱情山崩地裂的呼啸而来,那真是沧浪之水,巫山之云啊。
就是上次那个张小婉,不是跟姥爷放假一起回的家吗,他对姥爷的印象,自从开学那天,她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他一眼,她就入心了。一见钟情是多么浅薄的一件事,没办法这世间的事很多事情都始于浅薄,你不要以为惊天动地的爱情有多么的深刻,往往就是一个刹那惊鸿。
由于她的家境使然,她是一个非常渴望得到温暖与庇护的女孩,对于班上的任何一个男生,她心里是设防的,而姥爷却是一个例外。自习课上她跟人换座,为的是能坐在姥爷的旁边,只有坐在姥爷的旁边,她的心里才无比的踏实。在图书馆也一样,她早早的抢座位,有时忙于学业也说不上一句话,但默默的坐着看书也是好的。
姥爷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隐隐的示好,他能感受到她眸子里投来的满是关切的目光。有时谁对谁有好感,就是一个负电对正电的吸引吧。磁场自觉不自觉地就相互吸引,如果是负极的话,需要的热量就会更多,引力可能就会更大。
她以为遇到了完美的爱情,就不要错过。虽然姥爷成分不好,虽然内向的姥爷不怎么说话,但爱了就是爱了。她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但对于这件事情,她没办法做到让人看不出来。爱情应该就是水天一色,江枫渔火,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最美的爱情,她真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既然深情不够,那就痴情吧,有时这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那晚的夜色很美,姥爷从图书馆出来,她随后也跟了出来。姥爷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不由问了下,你最近学得怎么样?她没有回答,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塞给了姥爷,飞也似的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姥爷打开那封信,那是一首戴望舒的《烦忧》,他走到路灯下读了起来: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说是寂寞的秋的情愁。
操场的环形跑道上,姥爷挥汗如雨不知疲倦的奔跑着。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做个努力的毛毛虫,珍惜身边努力得来的学业,虽然有稍纵即逝的小邪恶,但紧张繁重的学习一定会把这一切冲淡的。
风轻轻吹过他的衣角,吹过姥爷露珠一样的孤独。安静的呼吸,淡定的思考。他草长莺飞的岁月里有渴盼的明天,他烟波浩渺的眸子间划过忧伤的过往。
爱情没有法典,自是深情无数。
五月的校园飘来丁香幽幽的芳香。姥爷不由得想起戴望舒笔下的那个结着愁怨的姑娘,多么像向她示好的张晓婉。紫色的花瓣,忧郁的气质,纤弱的香体,坐在班上的最后一排的墙角边,不悲不喜的绽放着。
她看上去不是特美,但甚是可爱。她的性格温柔,但也不缺乏热烈。乍看上去纤细,但从整体上看,繁茂浓密。走近她,你会被她的四溢芳香所吸引。淡雅芬芳,含而不露,温婉可人。空气中洋溢着紫色的浪漫,高贵而典雅。
忧伤的特质是美的。不需要撕心裂肺的离别和千山万水的重逢,什么都不需要,从此看夕阳不再是夕阳,看丁香也不再是丁香,而是会想起她喜欢夕阳,她喜欢丁香。
那婆娑的树影下,有攀谈的惬意,那校门口的小店里,有牛肉面的蒜香,那四层高楼外,有慵懒的夕阳......时间过得很慢,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
不能让她陷我太深,姥爷心里想。虽然她不说什么,但姥爷会感受到她隐隐的幽香,虽然这种花香没毒,但闻久了会中毒的。他是没有资格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情的。要不要告诉她,他有家室,但又怕伤害她。明明在爱的花季,又不敢放手去爱,是不是一种残忍。
想起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度
张晓婉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坚信自己就是海边那枚精致的贝壳,等待心仪那人不经意的拾起,在佛前求了又求的心事,等了再等的誓言,一定要说出来。
生命中最钟爱的一页,一定要认真地书写,谁是谁非谁的过错,谁远谁近谁的不理,是否都是一种规律的不定因果。爱就要表达出来,我要是不表达那不就成了一种暗恋了吗?如果掌纹若可信,那么掌中握着你的命运。
这样想着不由得想起了那天自己写的一首小诗:《云》
你一会儿是移动的山,你一会儿是荡漾的海,经常以千般的姿态,装点笑的镜框,经常以雨的眼泪,坦露伤的心事,草尖上的露珠挂着你的微笑,叶子上的霜色写着你的忧愁,看云时,总觉得离你很远,化雨时,才知我离你最近。
想着想着她就进入了梦乡。如果有梦,请不要叫醒她,因为这是一个在梦里都会笑出声来的花季。在梦里,他来了,他的眼睛不大,但她觉得它能穿透她的内心,停留在她跳动不已的心尖上,她柔软的内心里从此就住下了这么个人。窗外的月色正好,梦里的她真好。
姥爷不是不知道张晓婉对她的好感,但他不敢接近她。她寂寞地在黑夜里,没有开灯。把这一切的喧嚣都关在门外,她不知道跟人怎样的相处,跟这个世界怎样的友好相处。她不是主动要成为这世界最孤立的一个,但事实上她被动地被这个世界孤立了。她自己就是一个孤岛,她是孤岛上的岛主。
她默默的流泪,默默的承受,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温暖她的心,哪怕一句贴心的话语,一个会意的眼神,一个可靠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切都没有。她的内心翻江倒海,那个别人并不知道。
晚风习习与她有关,夜色阑珊与她有关。凤凰涅磐般的周末,把她从天堂拉回了地狱,内心的挣扎才是最让人难以摆脱的。怎么能参透红尘的玄机,又有几人能在悲戚过往中依旧笑语嫣然。有时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落寞的一个,黑夜吞噬着她那幼小的身躯,她无路可逃。
感情的事,自己一厢情愿是无用的,漂着的心不知道怎样寻求个着陆点,有了方向,但看不到希望。但有时转念一想,为什么又拒绝接受这世界的美呢?昂起头颅去面对生活中所有的不愉快,这才是积极的人生。她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她都会自己解劝自己,明天又是一个自愈系毕业的一个她。
人生几多风雨,坎坷自不必说。其实那些在年轻岁月中苦苦纠缠的结,只是一个片段,或温暖,或感伤,其实是没必要纠缠下去的,流过光阴的两岸,自是千帆过尽。
又一个周一的早晨,收拾好心情去上课,姥爷看出了她的些许冷漠。他不断告诉自己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没资格拥有她。她家里的妻子可能正艰难的临产呢。他有时也讨厌自己,像许多男人一样,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能。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后悔他男人的冲动,他明明不爱自己的妻子,为什么那一晚又要了她。有了孩子怎么办?他不知道。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孩子就是他的负累。背地里他无数次地骂过自己,也用拳头打过自己,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认真地哭过,认真的求生。
就在姥爷感情纠结的当口,突然的一个噩耗传开来,张晓婉因困情投湖而死,姥爷听后脑袋嗡的一下,他是多么的自责啊!这可能是姥爷一辈子的痛心和遗憾!爱字不易写,那湖心水湄的一波一痕都是她的誓言,那幽怨的水波里,曾有一个女孩因爱而不得为他殉情而死。
所有的关于青春里的爱情故事,都离不开困顿环境里的挣扎,捉襟见肘时迷茫的窘迫。希望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皱纹舒展开的是挣扎后的喜悦和满足,不是岁月的流觞过往。
隔一程的山水,你不是我的归途。